鄉村題材文學創作需要作家的視域寬度、認知高度和思考深度,需要作家有能力參與到宏闊的歷史進程中,以文學的方式描繪出富有價值的建設性圖景
作為中國重要糧食生產地之一,河南不僅豐產糧食,也豐產文學。尤其在鄉土文學領域,似乎攜帶著天然的強大基因。身處深厚的河南文學傳統中,我也越來越清晰地認識到鄉土文學對于河南作家的分量和意義。新時期以來,許多優秀前輩都在這個領域體現出很強的文學自覺,中原鄉村如同河南作家喬典運比喻的那口“小井”,成為他們取之不盡、用之不竭的創作源泉。他們筆下的家鄉可以無限大,講出無數故事;也可以行無限遠,寄達給無數人。
說來慚愧,作為一個鄉村孩子,我曾一度想在文字上洗掉這股子“土氣”。如今人到中年,經過這么多年生活的錘煉和文學的浸潤,我才逐漸深入地理解了這股子“土氣”是一筆怎樣的資源和財富。體會到這些,我才有意因循著前輩們的足跡,想要獲得這“土氣”的滋養,被這“土氣”恩澤和庇護。
這些年,每次到省外采風,只要有機會,我一定會去鄉村走走看看。江蘇贛榆、福建福鼎、浙江安吉、甘肅甘南……這些地方的村莊我去過,能感受到那里氣息的豐富。當然,感觸最深的,還是河南鄉村。無論走到河南哪個村莊,都會讓我想起自己筆下的原型——豫北老家的楊莊,都會讓我有骨肉之暖和骨肉之痛。
也正是這些橫向的行走和縱向的惦念讓我意識到,這些村莊正處在歷史的變革中,人們對此充滿渴望和期許。這給寫作者打開一個巨大的素材庫,供其揀選。“閉門覓句非詩法,只是征行自有詩”。在這些鄉村現場,我的寫作熱情總是會被強烈地激發出來——想要去寫,且努力去寫好。
多年來的經歷讓我越來越意識到,一切寫作都和現實緊密相關。在談及小說創作方法時,現實主義應該是出現頻率最高的詞。其實,它又豈止一種創作路徑?在路徑之下,還鋪墊著堅實的寫作態度,這種態度意味著謙卑、忠直和審慎,意味著發現、思考和關懷,意味著包容、意味著寬闊,也意味著豐饒;在路徑之上,它還是一種思考力的呈現。
何為現實主義的“實”?我想,這個“實”不只是表面描摹的紀實,還有態度的真實和誠實。對于鄉村,這個“實”固然指鄉村實體,與此同時,這個實體本身亦有延展的外延,現實不能脫離歷史的長影而孤存。因此,認識鄉村、書寫鄉村,不能僅限于鄉村的此時此地,而需要對個體與整體、歷史和現實、地緣和血緣、中國與世界等多方位多維度的觀照和把握。這意味著,鄉村題材文學創作需要作家的視域寬度、認知高度和思考深度,需要作家有能力參與到宏闊的歷史進程中,以文學的方式描繪出富有價值的建設性圖景。
圍繞鄉村題材文學創作,可探討的話題還有很多。比如,怎樣表現宏大主題。鄉村寫作在宏大主題中占有重要席位。有意味的是,鄉村題材經典力作一次次證明,越是讓人震撼的宏圖巨制,其細節越經得起推敲;越是宏大的主題,越需要小切口的進入和細致入微的表達,這樣才更令人信服、更具有文學感染力。比如,對本土敘事傳統的汲取和創造性轉化,對民歌、民謠、民間故事、民間戲曲、民間工藝等藝術資源的借鑒和采擷……所有這些,都需要在具體的創作中細細摸索,慢慢斟酌。
我這個土生土長的土孩子,久違“土氣”,意欲深耕鄉土,相信為時不晚。